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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 第95章 你养我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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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朱寿被怼得哑口无言,情绪低落了几分,跟着无羡乖乖交了银子,进入了马市。

    外面看着,就是孤凉荒原中,一个不起眼的土疙瘩,想不到进入里面,却是别有洞天。

    卖家的吆喝此起彼伏,买家摩肩接踵,三尺宽的街道上人流如潮,热闹非凡,比起大同的市集来不逞多让。

    如棋盘般分布的交通,横贯东西,直通南北,错落有致,道道相通。

    街边鳞次栉比地摆满了各色摊位,单单是皮子,便有羊皮、牛皮、狐皮、鹿皮、豹皮、虎皮、旱獭皮、貂鼠皮、银鼠皮、青鼠皮等十多种,一张张磊着,堆得有半个人那么高。

    还有制好的皮袄、靴帽、马鞍、马鞭、箭筒、弓囊等,有素面的,也有雕刻、压花的。

    朱寿随手取了一条蹀躞,在身上比划了一下,觉得做工还是粗糙了些,又放了回去,受到了摊主毫无遮掩的鄙夷眼神。

    他也没在意,目光立刻又被卖玉石的吸引去了。

    只见摊主在地上垫了一块皮子,摆上一块块大大小小的原石,小如核桃,大如香瓜。

    陈列品中既有不值钱的玉髓,也有上好的和田,优劣参半。是捡漏还是打眼,全凭看客的眼力了。

    无羡好东西见多了,没一块看得上眼的,招来何关和胡勒根,交代完采购的清单,见朱寿都在玉石摊前趴了好半天了,问道,“有什么看上眼的吗?”

    朱寿瞒了她刚刚买下了一块箸子般长短的白玉的事儿,故作东张西望道,“怎么不见马呢?”

    无羡指着东北角,“活物都在那一边,马、羊、牛、驼、驴、骡样样皆有。运气好的话,还能见到海东青呢!”

    “走!”朱寿兴奋地拽着无羡,抬腿就走。刚到了活物的交易地点,就被一匹匹骏马给吸引住了。

    个个都是蹄坚趾固,步伐矫健。引颈之间,长长的鬃毛高高飘起,在日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,让他再也移不开目光。

    无羡非常豪气地开口道,“随便挑,看中了什么,我送你。”

    朱寿嘴角一翘,“若是我全看中了呢?”

    无羡咯咯笑了起来,“那我包圆了送你。”

    “哼!好大的口气!”

    无羡和朱寿循声望去,就见一个身着雪青色云雷纹漳缎的弱冠男子,头上插着蝉纹玉簪,腰间缠着蝉纹玉钩,配成了一套,都是上好的羊脂白玉,油脂光泽,看着好不气派。

    可惜,蝉喘雷干冰井融,些子清风有何益。雷纹配蝉纹,配得有些尴尬啊!

    朱寿不屑地瞥了他一眼,“你谁啊?”

    漳缎男子微微抬起了下巴,“连我都不认识,还敢来马市混?!”

    朱寿扭头问无羡,“你认识吗?”

    无羡很配合地摇了摇头,“不认识。”

    两人很有默契地将他当做了空气,直接和马主谈起了价格。

    漳缎男子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,对着马主叫嚣道,“不准卖!”

    朱寿的脸沉了下来,“买卖自由,你凭什么说不准?”

    “就凭我是山西左布政使倪天民之子倪世杰!只要我一句话,你信不信,在这里没人敢和你们做交易。”

    无羡不禁咋舌,布政使可是山西的一把手,分左右二使,其中又以左为尊,怪不得口气那么大呢!

    朱寿可不买他的账,冷哼一声,正要开口,嘴被无羡用手捂住了。

    这儿可是人家的地盘,人在屋檐下,不得不低头。

    无羡见朱寿心中仍有不服,警告意味十足地瞪了他一眼,扭头对倪世杰笑道,“原来是倪公子,百闻不如一见,久仰久仰。”

    倪世杰两指一弹,啪的一声打开手中的折扇,自认为潇洒地扇了扇。

    “哟!这不是无羡公子吗?”这时,一名身穿潞绸直裰的弱冠青年,从倪世杰的身后走了出来。

    别看他身上绣的是松绿色的竹纹,文质彬彬的像个读书人,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商贾,是晋中张家的少主张遐龄。

    他家原先是淮南盐商,因朝廷募商中盐输粟入边,来了山西。随着生意越做越大,举家迁徙至此定居。

    平日里,与官府的关系处得非常不错,不但将家族中貌美的女子,送于高官为妾,还奉送丰厚的嫁妆。

    胞弟张允龄是块难得的读书的料,已经顺利通过了乡试,打算科举入仕。

    “原来,你就是那个将环采阁的头牌迷得神魂颠倒的无羡公子啊!”倪世杰这才正眼打量起无羡,“不过如此嘛!”

    无羡不置可否地笑了笑。

    张遐龄将目光移到了朱寿的身上,“您身边这位眼生得很,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呀?”

    无羡介绍道,“这是我新结识的朋友,叫朱寿。”

    “朱兄好!”张遐龄微微躬身,作了个揖,不料朱寿不怎么给面子,仅是冷淡地对他点了下头。

    无羡怕他尴尬,解释道,“我这朋友正闹情绪呢,你别介意。”

    “不就是一匹马吗?”张遐龄对倪世杰笑了笑,“倪公子看在王某的薄面上,大人大量,就别计较了。这马我买下了,送给朱兄,尽一份地主之谊。”

    朱寿轻哼一声,“不稀罕。”

    “这人越哄,气性越大。”无羡含笑瞥了他一眼,对张遐龄道,“张兄的生意可是越做越大了,交友更是广阔啊!”

    张遐龄客气地笑了笑,“哪及得上无羡公子,身边全是俊秀之才。姜佥事呢?没同您一起来吗?”

    “和我爹在军营呢!”无羡耸了耸肩,“我早就听闻你们这边马市热闹,闲着没事,就来看看了。”

    “王某对贺兰山的风光,也是无限向往,可惜一直无缘得见啊!”

    当然无缘啦,如今贺兰山四周都让她埋了地雷。除非由他们特殊训练的狗带路,不然休想安全进山。

    前些年,有人挑唆山民进山打猎、挖药,见他们被地雷炸伤后,想要借此闹事,全被董公公宛若死神般冰冷的眼神给吓退了。

    开什么玩笑?他们的火器工坊就建在贺兰山,他比无羡还紧张呢,谁敢私闯就弄死谁!

    之后,大家都学乖了,纷纷退避三舍。

    倪世杰收起手中的折扇,“七日后,在下将于御河画舫设宴,无羡公子务必赏脸。”

    “一定。”无羡本还想与他俩客气两句,见朱寿负气地走了,无奈一笑,拱手道,“无羡先告辞了,七日后见。”

    说完,她转身便去追朱寿,走了两条街,见他一边走,一边气呼呼地踢着脚下的小石子,拿它们出气。

    无羡看着他那副小孩子的样子,反而咯咯笑了起来,“好端端的,怎么生气了呢?”

    “那个姓倪的邀你去御河画舫,不用想就只知道,定是不怀好意,你为什么要去?岂不是白白折辱了自己?!”

    “好歹此刻,人家还管着此处的一亩三分地呢!又没什么深仇大恨的,何必落了人家的面子呢?”

    朱寿冷哼一声,“不就是个贪官之子吗?指不定,明日就落败了。”

    无羡无所谓地耸了耸肩,“倒了一个倪大人,还会来个张大人、王大人。”

    朱寿捏着拳头,“那些贪官,朕……真是可恶,早晚有一日,会被圣上除尽的。”

    “人说,水至清则无鱼,我倒是觉得,天然的环境下,本就没有至清之水。

    “之前我不是还说过吗?有一成的利润,可以让人疯狂;有五成的利润,可以让人不顾一切。

    “这儿可是马市,单单是入堡的人头税,便是日进斗金,更别提马贩的抽成了。整个大同,哪个官员没从这里捞到好处?”

    朱寿咬牙切齿道,“那些老东西竟然还口口声声的仁义道德,阻碍重开马市!”

    “开马市难免混入地方的细作,时不时还有闹事的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这本就是为官之道,不开马市大家乐得清闲。再说了,正因为官家不开,私市一开,源源不断的银子,不就落到他们自个儿的口袋里去了?”

    朱寿气得直瞪眼,义愤填膺道,“他们贪了公家的银子,你还笑得出来?!”

    “反正贪的也不是我的银子,”无羡见朱寿的脸都气红了,调笑道,“难不成是你的银子吗?”

    朱寿气吼吼道,“你忘了?我姓朱!”

    无羡挑了挑眉,真没想到,“你还真是个皇孙呢?”

    朱寿别过脸,不想再理会她了。

    “好啦好啦,别生气啦!又不是我贪了你的银子,对我撒什么火?”无羡从怀里取出一根白绿绞股的扯白糖,递给了朱寿。

    朱寿一把夺了过去,含在嘴里,面子上依旧不愿理她。

    “舍不得那些银子啊,就和圣上提提建议,让他重开马市不就得了。”

    朱寿终于将身子转回来了,“你以为圣上不想吗?每次提起此事,就跳出来一大堆反对的。今日我才算明白,马市利国利民,还有利邦交,为何他们却会反对得如此激烈,原来原因在这儿呢!”

    无羡摇了摇头,沉声道,“照你这么说,这马市可不好开,牵扯了那么多官员的利益。你也别和圣上提了,省得惹他烦心。”

    朱寿撇撇嘴,“不开马市,圣上都没钱发俸禄了,你养我啊?”

    无羡无奈道,“我养,总行了吧?”

    “真的?”朱寿终于转怒为笑,“我所有吃穿住行,都得你负责,没钱了就问你要,你可不能耍赖!”

    无羡拿出了土豪的气派,“不就是养你吗?我还是养得起的。”

    两人策马返回大同,朱寿看到街边炸麻花的,香味扑鼻,不觉有几分饿了,刚想来一个,便收到了无羡的眼刀,委屈道,“,要养我的呢!”

    “你胃不好,怎么能吃油炸的呢?”说着,她从隔壁的茶食铺,买了两个澄沙糕,递给朱寿,“这个是用上等的豌豆,脱了皮,磨成粉,加入蔗糖、柿饼、柿子霜制成的。绵甜可口,还益脾胃,你尝尝?”

    朱寿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,当真是绵软香甜,入口即化,不觉又咬了一口,就这么一口接着一口,吃得停不下来了。

    那副一辈子都没吃过好东西的样子,看得他身边的文宜都不好意认他了。

    无羡带着这么个吃货,在街上兜兜转转,晃入了一家山货铺。

    朱寿见她拿起一个浅褐色的毛球状物体,停下了嘴里的动作,如同一个好奇宝宝,问道,“小无羡,这个是什么呀?”

    “这个啊,因为长得像金丝猴头,所以就叫猴头,是难得的鲜美山珍,最善健脾养胃,回去我用玉边鸡、官滩枣给你炖汤喝。”

    朱寿笑得像个贪嘴的猫,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线。

    无羡让伙计给她称了两斤猴头,又挑了些松蘑、台蘑、木耳、黄花,一同打包,交给了胡勒根提着。

    回去之后,她便亲自下厨,炖了一个猴头菌鸡汤,烧了个黄花菜扣肉。

    晚膳的时候,狗蛋的口水都快留下来了,“主子,您都好久没亲自下厨了,您这是知道姜佥事要来,特意准备的吧?”

    无羡双眼一亮,“姜蔺要来了?”

    朱寿放下了筷子,原本上翘的嘴角垂落下来,“姜佥事是谁呀?”

    之前,那个张遐龄也提起过,似乎经常跟在小无羡身边的样子。

    无羡没工夫理他,因为她看到姜蔺进门了,欢快地迎了上去,“你来,怎么也不和我支会一声,我好多给你烧些菜。”

    姜蔺温和地笑了笑,笑容如冬日的暖阳,让人心生舒缓,“你不是正巧去马市了吗?怎么样?热闹吗?比起哈密来如何?”

    “货物自然是没哈密的多,不过啊,我在马市遇到了山西左布政使倪天民之子倪世杰,同行的还有张遐龄,”无羡俏皮地同他眨眨眼,“他邀我七日后去御河画舫赴宴呢!”

    姜蔺皱着眉,目光冷了几分,“怎么约你去那种地方!”

    无羡咯咯地笑了起来,“或许因为环采阁的头牌心仪于我,吃味了,所以换了个男风馆,想将场子找回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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